♦俄罗斯的对外扩张史
打开一张俄罗斯地图，一眼望去，你的第一感受是什么？大，真大， 真是太大了。俄罗斯国土面积1700 万平方公里，是中国、美国国土面积的近 2 倍，印度的 5 倍，英国的 70 倍。俄罗斯地广人稀，人口为 1.44 亿，比尼日利亚和巴基斯坦的人口还少。
这么少的人，占据了这么大的面积，还有那么多的资源，很难说这是 一件好事，还是件不好的事情。俄罗斯人从内心深处有一种不安全感，这种不安全感使得俄罗斯天然具有对外的扩张性。在扩张的过程中，俄罗斯人还多多少少带上了 一种对暴力和暴政的迷恋o
俄罗斯起源于今天的乌克兰境内。公元882 年，诺夫哥罗德王公奥列 格征服了基辅及附近的部落，建立了基辅罗斯，地域大致在第聂伯河到伊尔门湖之间。蒙古人崛起之后，基辅罗斯陷入分裂， 13 世纪初臣服于蒙古钦察汗国。一部分流亡的罗斯人来到了莫斯科，建立了莫斯科公国。
16世纪后期，伊凡三世（或称伊凡大帝）开始对外扩张。他朝北打 到北极圈，朝东北打到乌拉尔山。他的孙子伊凡四世（或称伊凡雷帝）继续对外扩张，他朝南打到高加索山脉和里海，朝东跨越了乌拉尔河。 18 世纪，在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时期，俄罗斯主要朝西扩张，终于得到了波罗的海出海口。到 19 世纪末和 20 世纪初，尼古拉二世觊觎的是中国的东北，他幻想能够建立俄罗斯的远东帝国。义和团事件之后，俄国一方面参加八国联军入侵关内，另一方面分兵六路占领东北三省。 1903 年，日本偷袭旅顺口，对俄国不宣而战，日俄战争爆发了。这场战役，俄国输给了日本，其远东扩张计划也不得不终止。
♦俄罗斯的软肋
俄罗斯的北边是北冰洋，很难设想有入侵者会从极北之地出现。俄罗 斯的东边是广阔无垠的西伯利亚。这是一片苦寒之地，从俄罗斯的远东坐火车到莫斯科，需要六天的时间，很难设想有入侵者会选择这样一条费时费力的入侵路线。俄罗斯的南边是高加索山脉，早在伊凡雷帝时期，俄罗斯就在车臣建造堡垒，防范南方的入侵者。俄罗斯也曾经想过越过高加索山脉南下，1979 年苏联入侵阿富汗，就有这样的打算，要是能够占领阿富汗，俄罗斯就能一直联通印度洋。可惜，阿富汗战争失败了，最后苏联帝国都被拖死了。阿富汗因此有了 “帝国墓地”的美名。
俄罗斯的软肋在其西部。从地缘政治的角度来看，俄罗斯最大的特点 是在西部无险可守。莫斯科的周围，没有海洋，没有高山，没有沙漠，没有沼泽，甚至就连一条像样一点的河流都没有。从莫斯科往西，大致是一个喇叭形的平原，越往西越收窄。到了波兰，从北边的波罗的海到南边的喀尔巴阡山脉，南北跨度只有不到800 公里。从这条狭窄的波兰走廊往东走，地势越来越开阔，到了俄罗斯境内，这个平原的南北跨度已经超过了 3000 公里。
就是从这条通道，俄罗斯不断地遇到来自西方的入侵者。17 世纪初， 波兰从这条通道入侵俄罗斯； 1708 年，年轻气盛的瑞典国王查理十二世从这条通道入侵俄罗斯； 1812 年，拿破仑率领大军从这条通道入侵俄罗斯； 1914 年，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，德国从这条通道入侵俄罗斯； 1941 年，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，希特勒再次从这条通道入侵俄罗斯。要是从 1812 年拿破仑入侵算起，到 1945 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，在这段时期，俄罗斯每隔三十多年就会遇到一次来自西边的入侵。
俄罗斯该怎么办？最好的策略就是“以空间换时间”。只要俄罗斯能 够把国境线向外部扩张，就能得到更多的时间动员兵力、资源。哪怕是敌人已经深入俄罗斯的腹地，如果其腹地足够广阔，那么，俄罗斯还可以通过破坏敌人的补给线、分散敌人的兵力等办法，耐心等待转败为胜。
♦俄罗斯、乌克兰、欧盟和美国
从这个角度，我们也可以理解，为什么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会如此 强硬。俄罗斯绝不可能让西方国家逼到自己的家门口。“二战”期间，纳粹德国的南线就是从乌克兰进攻俄罗斯的。1942 年的斯大林格勒会战，假如苏军失利，很可能整个苏联就会覆灭，历史将被改写。是的，现在没有哪个国家会有进攻俄罗斯的计划，但是，当年希特勒也许诺过和平，结果如何呢？在俄罗斯的眼中，乌克兰就是一个缓冲地带，西方国家想在乌克兰扶植一个亲西方的政府，就是在直接向俄罗斯挑衅。
当然，从乌克兰的角度来讲，俄罗斯想把乌克兰变成一个缓冲国，就 意味着乌克兰要永远生活在俄罗斯的阴影之下。乌克兰在历史上长期受到俄罗斯的压迫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国家，她迫不及待地想挣脱俄罗斯的牢笼。独立、自由，难道这种要求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？
不对的地方在哪里？不对的地方在于对地缘政治的忽视。乌克兰想要 在俄罗斯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之间两头占尽优势，但到最后很可能会成为大国政治的牺牲品。所有的东欧国家都知道这一点：华盛顿很远，莫斯科很近。我们在讨论特朗普和蔡英文通话的时候，有人说：“为什么要统一台湾呢？ ”“让台湾人自己决定，不是很好吗？”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天
真。学习地缘政治，会让我们对现实更为清醒一些：你改变不了地理，也 改变不了历史，你决定不了自然资源的分布，也无法决定自己的身份。一个国家决定不了自己的邻国是谁，甚至，从某种程度上讲，也决定不了自己的朋友和敌人是谁。你唯一能够改变的，就是自己的认知。如果能够更加克制和理智，或许，我们还是能找到更好的生存之道的。
再回到美国和俄罗斯的关系。奥巴马政府对俄罗斯施加了各种压力， 美国和俄罗斯的关系已经降到了 “冷战”之后的最低点。希拉里•克林顿从内心深处厌恶普京，她说：“必须要采取行动，让普京知道，他已经走得太远，而我们不会袖手旁观。”美国还对欧洲施加压力，迫使欧洲决定到底站在哪一边。欧洲如同风箱里的耗子，左右为难。欧洲之所以犹豫不决，不仅仅是因为需要俄罗斯的石油和天然气，也不仅仅是因为欧洲国家，比如奥地利、德国和法国，和俄罗斯有大量的金融往来，而是如果发动对俄罗斯的制裁，欧洲自己的金融体系也会遭受重创，最重要的是，欧洲至今还对战争心有余悸。
特朗普当选之后，美俄关系会出现较大的变化。从特朗普的言论， 以及从其内阁成员的组成来看，大致来说，美国会试图改善和俄罗斯的关系，乌克兰和叙利亚的局势发展会和以前大有不同。那么，美国为什么要和俄罗斯改善关系呢？是为了打击中国吗？目前为止，我们还看不清楚。特朗普外交政策中最不明晰的就是他的东亚政策。
但美国在其他地区的外交布局是大致清楚的。美国需要俄罗斯的帮 助，才能尽快解决ISIS 等恐怖主义的威胁。美国无意插手中东事务，尤其是页岩气革命之后，中东对美国的重要性在下降。美国希望的是，早点把 ISIS 除掉，然后班师回朝，开庆功大会。
这一策略调整会带来新的地缘政治风险。权力最害怕的是真空。设 想，如果美国已经打定主意，要从中东撤出，那么，俄罗斯在中东的势力一定会扩张。而且，蠢蠢欲动的不只是俄罗斯，土耳其、伊朗等都会闻风而动。各种力量会重新组合、站队，在这个转型的过程中，我们将会目睹
更多的动荡与冲突。
链接阅读：罗伯特• D. 卡普兰( Robert D. Kaplan ), 《即将到来的地缘战争》，广 东人民出版社。